重焕生机桑皮纸

【新春走基层·家乡新见闻】

光明日报记者 尚文超

蔡芝军的家布置简单，屋墙上挂着三幅国画，《秋高图》《午夜银辉》和《钟馗》。

“你看这三幅画，《秋高图》用的是纯桑皮纸，着墨重且层次分明，《午夜银辉》里桑皮的含量只有60%，纤维细腻易晕染”……身为河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迁安手工造纸代表性传承人，蔡芝军介绍起桑皮纸上的名家作品，话多语速快，透露着自己对纸与墨关系的热爱。

河北迁安曾经是京津冀地区闻名的造纸之乡，当地的桑皮纸以韧性好拉力大见长，尤其能使国画的细微之处容易得到控制和表现，顶尖的画家使用合适的纸才更能发挥出国画作品妙到毫厘间的精彩。

徐悲鸿的许多重要作品都用的是这种纸。在抗战的流亡生活中，大师历经千辛万苦，财物多有失散，唯独随身桑皮纸难以弃舍。1943年夏天，他在成都为抗日筹办义卖活动，就用最后几张桑皮纸创作了《紫气东来》《会师东京》等传世作品。

临近春节，蔡芝军没来得及置办年货，他先到北京拜访了老朋友、著名画家蒋兆和之子蒋代铭。临别前，蒋代铭送给他一张父亲蒋兆和的传世之作《流民图》的影印版。

《流民图》是中国美术馆的镇馆之宝，它刻画记录着抗日战争时期侵略者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深重灾难。《流民图》全以毛笔、水墨画出，形象描绘具体、深刻，在现代绘画史上鲜见。桑皮纸不易晕染，行墨迟钝利于勾勒线条刻画细节，正适合了《流民图》的创作需要。蒋兆和先生生前曾不遗余力地推介迁安桑皮纸。几年前，蒋兆和艺术研究会授权给蔡芝军，以“兆和”命名所产桑皮纸，以表对大师的纪念，同时也寄托着大师继续发扬光大桑皮纸的厚望。

蔡芝军明白，自己这份技艺不仅是一份养家糊口的手艺，而且它承载着更高成就的艺术。上世纪90年代之后，由于一些厂商过分逐利导致品质下降，迁安桑皮纸逐渐被市场淘汰了。蔡芝军也曾改用买来的浆板直接做原料，可当有画家慕名找来的时候，却因找不到正宗的迁安桑皮纸而失望。很多画家希望蔡芝军做出原汁原味的迁安桑皮纸。

蔡芝军感激书画大家们对自己的信任，迁安市委、市政府有关领导也给予他支持，而且多次对他说，别让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断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

从18岁当学徒算起，52岁的蔡芝军从业30多年，熟知桑皮纸制造的51道工序。经过多年探索，在桑皮纸的配方上，蔡芝军已经能够根据不同画家的要求，自如地掌握纸与墨的关系，能够做到为画家私人定制。

2011年，蔡芝军为著名画家黄永玉制做了一批纸。黄永玉大部分画作重笔浓墨，故偏爱桑皮纸。纸拿在手里，黄永玉喜出望外，当即挥笔写给蔡芝军一个大大的“勤”字。对蔡芝军来说，书画家找到桑皮纸时兴奋的神情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

现在，蔡芝军最想解决的，是桑皮纸作为书画用纸的标准化问题。旧时迁安桑皮纸的三大用途——糊窗、装裱、书画，随着时代的发展，前两项用途几乎消失。蔡芝军急切地说：“现在需要将迁安桑皮纸作为专门的书画用纸的品质和分类固定下来，这样才能把迁安桑皮纸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光明日报》（ 2018年02月15日0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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