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三友”深扎生活沃土
宋·林景熙《王云梅舍记》曰:“即其居累土为山,种梅百本,与乔松修篁为岁寒友。”松、竹经冬不凋,梅花耐寒开放,故称“岁寒三友”。抗战时期,中国文艺界著名艺术家田汉、欧阳予倩、徐悲鸿相继来到桂林,组织大后方的抗战文化救亡活动,被喻为“岁寒三友”。经过多年东西方文化碰撞之后,很多人对中国传统绘画失掉了信心,而郭志光、张宝珠、陈玉圃三位先生始终没有“弯腰”,他们几十年如一日,始终坚持“艺术源于生活”的创作道路,不断提高自身文化素养,更为美术界培养了一大批青年艺术家。近日三位画家就中国画创作如何深入生活、正法传承、画家的自由精神等问题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访友图》 张宝珠
敬慕自然 广采博取
袅袅春日,草长莺飞。在泰山一干千姿百态的松树面前,一位17岁的少年看得痴了,不觉已到晌午。靠着松树停着的两辆自行车被太阳晒得锃光瓦亮,一同来的伙伴倦了,便用草帽掩了眉眼在树下打盹。阳光下的少年手下按着一本速写本,他一会儿往前走走,一会儿又往后退退,作为冒然的闯入者,他似乎在摸索自己与这广袤山林的最佳距离。最后他终于停下了,却不知该如何下笔。
当年秋天,那个少年又来了。这一次他的包里多了好几个本子,里面画的、写的全都是松树,是他大半年来从书店买来的山水画速写集上临摹来的。那时节,野草山花悄悄结着种子,山色枯黄。只有松树,似乎忘了季节更迭,绿意依旧盎然。这一次少年在山中一待就是三四天,他白天与松柏对望,夜半卧听山风耳语、秋虫唧唧,离开时,竟得速写百余幅。
《看山图》 张宝珠
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便是后来每年都去泰山为松树画像的、人称“张松柏”的张宝珠先生。在张宝珠的笔下,松柏只是一个引子,在松树的空隙里间或掩映着几处老屋,几笔勾陈,一泓静水汩汩而出,再添一桥梁可停可行,甫一看到的是一个具象世界,而引出的却是画家深沉的生命体验和诗意想象,实处供人凭依,虚处使人做梦。
《观瀑怡神》 张宝珠
而在花鸟画家郭志光气势磅礴、大气独到的个人风格背后,亦离不开生活的滋养。观其笔下雄鹰、山猫、苍鹫,亦或游鱼、白鹤、虫蛙,花木、奇石、山野、湿地,无一不着眼于生活而落笔,天然妙趣下横生出厚重的文化品格和艺术风范。他讲述了这样一则故事:在浙江美术学院读书时,学校安排花鸟科到贫穷积弱的诸暨山口大队写生,多数同学认为无物可画。加之先前大家一致想到杭州西山公园画牡丹的愿望未能达成,便闹起了情绪。为此,系党支部书记刘苇特意派人送来一封亲笔信,信中说:“潘天寿笔下的水溪、青蛙、山石、野草皆能成为大作,而哪一个出自于杭州西山?生活中随处有素材,你们为何视而不见呢?”
“这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终生难忘。从那之后,我时刻提醒自己,画家应该随时随地向自然、向生活学习。”带着这样的理念,上世纪70年代,刚从浙江调回山东任教,郭志光一放下行李就去体验生活;为了积累素材,他曾连续十几年到菏泽写生,每到牡丹园一待就是一天,连沙尘来袭都全然不顾;为画猫,他经常到住处附近的千佛山上寻觅野猫;为画鳜鱼,他到早市上买回数条以供写生。就连去加拿大探望女儿的间隙,他都不忘去田野里寻找鹰的踪迹,并专程到海河交汇处观看三文鱼逆水而上的壮观场面……
《松鹫图》郭志光
继承传统坚守正法
天津南开大学教授、画家陈玉圃跟张宝珠的关系非常特殊,他们十六七岁的时候就一起跟随黑伯龙、陈维信两位先生学画。“黑老为人豪放,喜画松柏,且画得非常精彩。宝珠的性格特别像黑老师,也喜画松柏,但是他画的和黑老不同。黑老用的是干笔,点子也是细的、干的,非常传统,重在表现柏树坚韧、坚强的感觉。宝珠的柏树则掺了水墨变化,有点丰腴的感觉,非常苍韧且有厚度。他虽然继承了黑老的传统,但某些地方他还是在写自己、写心。”陈玉圃说。
1946年,陈玉圃出生于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遥墙镇陈家岭村一户普通农民家庭。16岁那年暑假巧遇南京艺术学院画家黄芝亭,经黄先生介绍拜山东艺术学院教授、国画家黑伯龙为师,习山水。同年冬,又拜山水画家陈维信先生为师。“学画之初,黑先生就对我讲:‘你不要以为绘画是一门技艺,绘画是文化。你要多下功夫,好好读书,好好写字。’”谨记先生教诲的陈玉圃,在学习绘画的同时,也开始学习书法和古典文学,像《李白诗选》、《与陈伯之书》、《中华活页文选》等书上的很多注解他甚至都能背下来。如今观陈玉圃先生画作,其墨韵之微妙,画境之清奇,可谓“浓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山静居之图》 陈玉圃
“绘画是一种文化现象,文化的差异导致了东西方绘画审美的差异,中国画一定要‘正法’,应该从文化角度进行比较,溯本探源,以得出正确的结论。”陈玉圃认为,绘画是主流文化衍生的一种艺术现象。西方文化是一种以工业文明为主流的文化,它以极大地满足人的物质欲望为动力,最大限度地激发了人类社会生存竞争的潜能,西方绘画审美之张扬个性、重视色彩、崇尚科学等,莫不与其科技文明丝丝相扣。而中国文化乃是儒道释三派合流为主的文化,主张淡化或节制物欲,注重人的灵魂与精神升华,最大限度地消解物欲膨胀给社会和人类带赖以生存的环境所造成的破坏危机,以维持人与人、人与社会乃至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所以中国画尚简淡、平和,主张平中见奇。
“比如‘卓然不贵五彩’,并不是指我们看不到五彩缤纷的客观世界,而是因为色相只是事物的表象,表象都是瞬息万变的,是靠不住的。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故而中国画崇尚水墨清淡。”陈玉圃认为,我们今天谈传统,不要局限于绘画样式,更不要停留在技术和材料上,而必须从中国大文化背景和民族心理的层次认识中国画传统,认识中国画的写意精神和笔墨精神。只有认识到中国画的本质,才能谈传承。
《修竹图》 陈玉圃
以形写神随心所欲
“中国绘画植根于中国文化,中国文化最终落实在人的真性情上,黑老曾经教育我们:‘不要学老师,要学老师的老师。’‘学老师的老师’就是学传统,而‘老师的老师’就是丰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归根到最后就是内心的真诚,这就是艺术的灵魂。”陈玉圃说。
历朝历代,但凡立得住、留得下来的作品,在扎根传统的基础上,无不反映着画家的自由精神。郭志光认为,一幅画仅在技法上奇巧、于外形上酷似某家某派远远不够,作品格调的高下,在于创作者“以形写神”“以心造境”的功力,在于能否传递独特的心相、体验与性情。如今,坐在火车上,走在公园里,凡能引起自己注意的见闻,郭志光都一一记录下来,即便对一幅画把握游刃有余,他仍坚持画草图。“大写意靠的是大胸襟、大手笔,而任何“大”的实现都离不开“小”处的积累,所以,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只要能与创作者产生情感共鸣,都应纳入创作视线之内。”郭志光说。
“学艺应该像蜜蜂采蜜一样,取各家之长为我所用,而最终还是要崇拜自己。”张宝珠表示,现在很多青年艺术学子互相炒作,朝三暮四,盲目跟风。此一阵风过,画面都是黑压压一片,过一阵子又去崇拜某一个“大师”,脑子里唯独没了自己,从骨子里缺乏文化自信。而只有走与传统相近的路子,再加上个人的秉性、阅历、修养,才有可能创作出上品佳作。“学画的人要自信,自己走出来的路才最正确。哪怕最后开出的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也要怒放。”张宝珠说。
“成就造诣固然离不开勤奋,但更需要勇气和修养,磨难与挫折是艺术人生的丰厚滋养。”郭志光说,“一个人一旦选择了绘画之路,就要耐得住寂寞,以一生之力不断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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